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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马揖投赠启 南宋 · 刘克庄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五五三
居洛去官二十年,不记班荆之雅;
及我九百里,忽蒙委刺之勤。
信哉奇男子之为,念此旧长官之老。
伏惟某人乡推秀孝,家有父师。
大宜䌷石室之书,续成《史记》;
小亦给尚方之札,使赋《上林》。
何挟才之尤高,而行路之甚左。
客车都甚,富明珠拱璧之投;
田舍萧然,阙白饭青刍之礼。
又缘衰病,全废应酬。
体羸不任于衣冠,臂痛久疏于笔砚。
子路宿,莫陪长者之雅言;
李愿归,空羡幽人之独住。
按:《后村集》卷二九,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。
漫塘文集序淳祐二年八月 宋 · 王遂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九五一、《皕宋楼藏书志》卷八八 创作地点:安徽省宣城市
(上缺)贯哉,汉唐而后,言语性命离而为两,合乎一者韩子而已。
《原道》一篇通贯六籍,然《上丞相书》则近乎佞,《赠李愿序》则近乎慢,《符读书城南》又近乎谄,岂道与文果二物耶?
韩子者惟漫塘刘公,而漫塘之文则不然,胚浑数世之积累,培养云之气节,秀钟一身,植而为行,发而为言,但闻道鸣以文,未闻文鸣乎道也。
读其文雅正如《骚》,咏其诗精切似《选》,其奏议似《檀弓》、左氏,其论思反覆似《国语》、司马子长
信矣,汉唐以后之文也。
遂乡里晚出,尝侍言论,见其所以自命者未尝以文。
其在庠序,隐然有忧世之志,其出入州县,慨然有济时之用。
及其屡召不起,则毅然以爱族党、禁鬼、恤穷饥、抚存没为心。
问之,则曰:「先公之志也,吾何敢」?
其荐进人才,动十数人,为世有用。
行足以动旒冕之知,仁足以启鬼神之助,望足以压三军之乱,化足以服群民之心,而道不及行之朝廷、达乎天下者,天也,岂人所能为哉?
平生学术,根本伊洛,至于论说本末,则拒而不谈。
呜呼!
黄叔度、申屠蟠所不能及。
既卒数年,乡里诸友欲发其文传于世,而蚤岁之稿散佚不存,中年所作赵师契者抄录最多,其馀友朋亦以类至,略计平生之文十未四五。
子翁望刚叔既汇次之,名曰《前集》,而留后集以待方来。
夫文之遇合有时,道之流行不已,其存也不为时用,其没也仅止于斯,文之可贵也;
其言足以补益当世,其旨足以觉悟后来,道之无穷也。
遂不敢以其可贵者而废其无穷,因请书之为序。
淳祐二年秋分日,后学王遂序。
按:《漫塘文集》卷首,嘉业堂刻本。
论文 南宋 · 杨简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二三四、《慈湖先生遗书》卷一五
孔子谓「巧言鲜仁」,又谓「辞达而已矣」。
而后世文士之为辞也,异哉,琢切雕镂,无所不用其巧,曰「语不惊人死不休」,又曰「惟陈言之务去」。
夫言惟其当而已矣,谬用其心,陷溺至此,欲其近道,岂不大难?
虽曰无斧凿痕,如大羹玄酒,乃巧之极。
功心外起,意益深益苦,去道愈远。
是安知孔子曰「天下何思何虑」,是安知文王「不识不知,顺帝之则」?
如尧之文章,孔子之文章,由道心而达,始可以言文章。
文士之言,止可谓之巧言,非文章。
天下有累数百年之风俗,既成而不可拔。
士生其中,沈浸深入,有不自省。
吾徒不可不疾而察之。
圣人曰:「众好之,必察焉。
众恶之,必察焉」。
吾非求异于众也,诚有所不自安于中也。
自三代衰,孔子没,义利之辨浸不明。
汉兴,君臣相与以权术取天下,大略本以利,文之以义,孝宣亦谓「汉家自有制度,本以霸王道杂之」。
岂惟汉规模如此,历三国、晋、南北、隋、唐、五代,大抵一律。
岂惟人主规模如此,士大夫惟上所好,其规模皆如此。
岂无善者?
其略则同。
后世之经术异乎孔子之经学矣,后世之文章异乎三代之文章矣,后世之字画与钟鼎篆刻不同矣。
一经说至百馀万言,大师众至千馀人,时谓禄利之路则然。
取青紫有拾芥之喻,指所蒙以稽古之力。
公言侈说,不以为耻。
三代之时,无此风俗也,无此等议论也。
孔子曰「辞达而已矣」,《书》曰「辞尚体要」而已。
后世之为辞者大异,冥心苦思,鍊意磨字,为丽服靓妆,为孤峰绝岸,为琼杯玉斝,为大羹玄酒。
夫子之文章不如是也。
夫子之所以教诲其子弟,亦不闻有是说也。
甚者,韩愈敢以孟子司马相如比而同之。
相如何人,跻之至此?
专以文称也。
以《易》为奇,以《诗》为葩,三极六爻之旨如此乎?
三百篇「无邪」之义如此乎?
甚至于序送李愿有曰「粉白黛绿者列屋而闲居,妒宠而负恃,争妍而取怜」,此何等法语,而敢肆言无忌如是耶?
此无它,举天下之风俗皆然,不以为异也。
故学者仰韩如泰山北斗,心服其文,莫见其过。
至于字学,尤足鄙笑。
书者六艺之一,古所不废,然非学者之所急,游之则可。
后世之为字画者,异哉,皓首习之,秘术不露,此周孔事业耶?
尝观钟鼎古文,如精金美玉,齐庄冕弁,使人起敬起爱,真三代时风度也。
衰世所谓草圣者何哉?
以放逸为奇,以变怪为妙。
后世之俊杰,三代之罪人。
王逸少独步一时,流芳千载,《兰亭》遗墨,秘藏昭陵,老师宿生,无敢拟议。
虽则云然,有圣言在,众好必察,窃所未安。
如妇人焉,清神丽色,雅服妙妆,美则美矣,而非公庭之所当言,非君子之所好乐。
施之于晋宋以来则善,施之于三五之上则悖。
何者?
无淳古质厚之体也,无庄敬中正之容也。
书,心画也。
使逸少之书盛行而不少衰,则人心风俗终不反朴,终不可以庶几三代。
吁,可念哉!
累数百年来,风俗如此,习尚如此,论议如此,牢不可破如此。
今也一旦欲排万众之所嗜好,尽反之于古,殆犹回急注于悬崖,止奔马于峻坂,徐而思之,亦有可觊。
良心,人所具有也,尧舜与人同耳。
圣人先觉,我心之所同然耳。
孔子曰「心之精神是谓圣」,孟子曰「仁,人心也」。
仁圣之性,人所同有,昏而蔽之,始丧其灵。
如尘积鉴,本明犹在,一日启之,光烛天地。
孟子言必称尧舜战国之时,今之时顾不胜于战国之时耶?
战国之人皆可以为尧舜,而今之人皆不可也?
必不然也。
放情逸意,固众人所不能免,而亦不可肆也。
父肆其欲,子将甚焉;
上肆其欲,下必仿焉。
仿而不已必甚,甚而不已必乱;
至于乱,则祸及其长上
稽之往史,可想可戒。
然则放逸之习不可纵也,庄敬之学不可废也,浮薄之务不可亲也,朴古之事不可厌也。
不惟不可厌而已,又有乐焉。
人心即道,至乐中存,昏者失之,明者得之。
无谓诗文之放逸非于恶也,无谓字画之纵逸非流于不善也。
商之木辂,周之麻冕,孔子独意向之,取其质也。
道二,正与不正而已矣。
庄也,敬也,朴也,古也,善也,皆正之类也;
不庄也,不敬也,不朴也,不古也,不善也,皆不正之类也。
故《书》曰:「与治同道罔不兴,与乱同事罔不亡」。
相如至于见贤,韩愈至于宣淫,岂不异哉!
差之毫釐,谬以千里。
胡可忽也?
况所差犹不止于毫釐乎?
草圣之差远矣,宣淫之差不知几千万里矣,无怪后世之祸乱相寻于无穷也。
明君良臣知治乱之政,于是乎分,则乌得不戮力刬剔文士墨客滋蔓之邪说,而无使启乱也?
文士有云:「惟陈言之务去」。
又有云:「文章切忌随人后」。
近世士大夫无不宗主其说,不知几年于兹矣。
《书》曰:「辞尚体要,不惟好异。
商俗靡靡,利口惟贤,馀风未殄」。
近世士风好异滋甚。
以某言平常,易以它语;
及世效之者浸多,则又易之。
所务新奇,无有穷也,不思乃利口惟贤之俗。
士大夫胡为不省,不告诸上而痛革之,乃相与推波助澜?
康范先生行状嘉熙二年十月 宋 · 唐廷瑞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九六、《康范诗集》附录
维汪氏之先,自鲁成公支子食采于汪,子孙因氏焉。
汉龙骧将军文和渡江居于越,新安之汪自越而迁。
今徽之神曰显灵英济王唐初以忠受知高祖封越国公,实绩溪人,故绩溪汪氏为尤盛。
蔓于我宋,俱以儒世其家。
先生名晫字处微
曾大父激,三与乡荐,以南郊恩授文学
游黄门苏文定公门,家藏苏公手泽犹存。
曾大母古灵陈氏。
大父文中,罹宣和睦寇之祸,避地和州
贼平归,立家于兵火馀,虽窘匮贫苦不能自给,而解衣推食以济乡人犹如平昔,有阴德,家复以兴。
大母崔氏,继孟氏,淳熙庆恩封太孺人,制所谓「德足永年,孙尝论秀」是也。
父三锡,母葛氏、滕氏,滕盖吴少师章敏公曾孙女。
先生滕出也,绍兴壬午二月二十有二日生,夙丧其父。
长兄旸有隽才,尝领乡荐,习周六典,与同郡直阁汪公文振同师。
其后乡贡君招致以教诸弟,先生汪公学,日诵数千言,耳目所过不复忘。
为举文每一篇出,同舍生多不及。
倜傥有大志,甚期用于斯世。
庆元癸亥,乡贡君以五举得官不受,卒以死,先生曰:「吾兄止此,如吾何」!
开禧丁卯先生犹觅举阙下。
时方用兵,事日异,客邸中重午有感,赋小词,慨然曰:「是尚可求仕也欤哉」!
即归不应举,因此遂弃举文,翛然无世累,不以名第介意,乡人高仰而钦慕之。
嘉定壬申,年方五十,元妃胡氏卒,手营一丘。
县南五里,山如碧玉环,慕李愿盘谷之趣,结屋其中,名曰「环谷」,作堂以「静观」名之,取程子「万物静观皆自得」之语,赋诗十绝以见志。
屋成,无日不徜徉泉石间,樵夫、耕叟、渔人、牧竖皆能与之接慇勤,见者指为神仙人。
自非疾忌,未尝不在谷中。
时春秋逾六十,风雨寒暑不远出,作堂先庐,名曰「善养」,自谓有得于孟子养气之旨,大书此章于屏,至老常居之。
给事袁公甫为徽守日,雅闻先生名。
绍定间江东常平节,一路大祲,先生为之画策劝分,贫富安之。
袁公行部,廉得其事,持刺造门求见,竟以编民辞。
袁公叹惜而去,即以劝分事并状其节概闻于朝,乞甄录,先生力恳县令止之。
参政西山真公久敬先生而不相识,端平甲午,今察院李公遇来为宰,西山属之,求先生言行之实,以逸民论荐,封藁示李公
不幸西山薨,皆未及上。
李公在邑,事必咨于先生,倡和尤多。
嘉熙改元丁酉岁先生七十有六,病以死矣。
寝疾,李公亲问医药,请所属,曰咸无之。
赋小词《如梦令》,以舟自况,有「把柁更须牢,无碍无碍,匹似子猷访戴」之句。
盥手整衣衾,奄然而逝,实四月二十有六也。
邑人聚哭甚哀,醵金为仙佛供者无数。
李公率属致祭,及合三老士人会于学宫诔其行,私谥曰康范先生
先生不为章句文辞之学,而才具周密,识见幽邃,方有志斯世时,于国治官政民俗靡不究,议论风生,未尝无及物之心。
既谢科场,高蹈丘园,卷而藏之,声闻益著。
其居家处乡曲,风流典刑犹足以风动四方,薰陶一世。
幼遭父丧,九岁,哀慕如成人。
时大母孟氏无恙,从兄弟八人聚居,先生恭兄友弟,极其至,事大母及其母以孝称,事同居诸母亦尽其敬。
乡贡君蚤世,先生经理其私,抚其孤而婚嫁之。
及人口繁众,诸房议分田园、器皿、孳畜,惟诸房择而取之,所不取者,先生受之而已。
内行充实,人已知加敬。
待乡人尤笃厚,与乡之后生言,必依孝弟忠信。
死无力葬者为营办之,饥冻者衣食之,惷愚者不倦训诲之,急难求赴愬者救护之。
斗讼不决,先生一言譬晓,分解释然,至不忍争者。
水旱之灾,民不堪命,得先生为之祷,潦则宿云开霁,暵则甘霖滂沛,积诚通于神明。
有义役者,不逞欲破坏之,先生一力扶持,蹈祸机不少沮。
恤穷赈荒,规模尤整严,使其一日得用,共帝命而立人彝,厥功茂矣。
家庭雍肃,闺门礼法相先,燕居无疾声遽色。
时节事先极其丰,疏果肴羞皆有常品,每祭未尝敢缺。
率家人行礼无敢不敬,每见先世遗迹必有惨容。
群从子弟中有伐丘墓者,泣而止之。
抚姻族吉凶庆吊有恩。
家虽贫窭,处之澹如,略无戚容,藜羹藿食,布衣帛冠,曾不顾也。
爱植花卉,以灌园自适。
不求人知,而田里童稚妇女无不知其名。
作诗多有妙句,为诸公所称。
其杂著与所编诸书皆未果论次。
娶胡氏,同邑石门人,先二十有六年卒。
子男四人,长开蚤世,次焘,次点,俱业儒,季然亦蚤世。
女一人,未嫁而亡。
孙男三人,寅弱冠,启、权尚幼。
焘等将以来年四月二十有一日奉先生柩窆于环谷之寿藏,与胡氏同兆,从治命也。
先事,请廷瑞为事状,以丐铭于当世立言之君子。
廷瑞后生晚辈,自先叔外祖朱德修父与先生交契良厚,遂得拜先生床下,辱收而教之,馆谷先生家者,今且二十年,知先生行事不可谓不详,固不敢以鄙陋辞。
而涕泗横流不禁,几不能执笔,姑摭其实著于石。
若其铺张扬厉以发潜德之幽光,则有李公之诔在。
谨状。
嘉熙二年十月三日,门人乡贡进士唐廷瑞状。